梦境像一面绵延的水,熔点低于宿命。我总是在睡梦中写诗又忘掉。找回记忆是一种借口,总有人执着地找寻不幸直到结尾,像发霉的邮票和旧橘子,像等待牙齿和月光,一起掉落。手腕与脉搏交界之处应该有一座小岛。我应该不断寻找自己的母语。年岁增长。像船桨用皱纹走遍全世界,一些岁月应该收获一个漾起波纹的春天。灵魂裂开会有光漏进来,会有很多很多渴求,年轻得像还未雕刻的油画。像杨树,像盼望老去的风筝线。土壤在脚下展开,仿佛我们过去生存于一片被遗弃的沙漏。付出了一些长满根须的果实。总是想到晚年的羊毛衫和新围巾。摇椅上该放
我空旷而苍白的心脏,我年轻而干净的手臂;我的佩戴与蚀刻月光与泪水的手腕。我邮寄这些给你;连同我的骨头:我用我的骨头替代诗。 你将为我晾晒整片天空,而自此之后,我只用血液哭泣。
流浪是一把锁的态度。我将所有的钥匙藏在被迷底烧穿的地毯下,为了被后来的人们发现。
今天夜晚要用黑夜下一场雨,记得给心里颤抖的蝴蝶和名字多穿一件衣服
因为我们要的从来都不是幸福或胜利。
到底留下哪个做腹中遗子,你才会后悔。可以不要回答——你可以放心地去痛。 该继承何种家谱和何种墓志铭。你不会是一个母亲,只会是无比漫长血液传递中的一环。
我像是一件衣物,柔软,干净,实用,也会磨损粗糙,沾染污渍,闲置衣柜。艺术是实际意义和毫无现实作用的总和,冲突与矛盾是必然的根本之一。所以我是这样一件衣物,无论哪个时代穿在身上,都会不可忽视得醒目。因为感知太多,所以容易发皱。我必得用文字一遍一遍地熨烫自己,用奔涌的河水一再清洗。会难以避免地感到发疼,因为我也拥有激流、侵蚀、险滩。
把你的护照给我。给我一天时间记住你的姓氏、名字、出生地、命运签发你的地点。把我的履历砌进你房间的墙里。用我的恐惧与纯白,点燃你壁炉中的火焰。用你掌心的温度覆上我彤红的心跳。如果你的手指可以触碰春天,那么它们也可以触碰我的嘴唇的弧线。
我亲爱的朋友,我希望你和我谈论你怎样整理行李箱,整理信件、衣物、皱巴巴的眼神与流动的火。我习惯在耳朵上佩戴疼痛好听见你的声音(或者我也应该别上一枚月亮的),好拉着你的手。我亲爱的恐惧和朋友啊。解释你的绷带和伤口。你有过无法描述赤足行走的日子和不停流血的日子。如今你不停地卷入从自身抽离的日子。
有些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一盏纸做成的灯,光亮从纸质的心脏,穿透纸质的皮肤渗出。亮堂堂的是一种纸质的照明,纸质的露水,纸质的希望。
浮萍是一面残缺的月亮,一支没有故乡的雨,一个又一个失去睡眠的夜晚;是夜晚里点起的一盏又一盏灯:无论多么遥远。 她如浮萍般细小而光亮的人生,在那个仅有半轮月亮的夜晚,从一片湖水中醒来。
我害怕看到她跪在月亮背面。 “她一直希望光亮穿过她的身体,深入她的心里,好像她是一盏精致的纸灯笼。随着时间流逝,她才明白,玫瑰中总是黑夜。”
干净是一阵持续的沉默。 大地上我还是抬起了头,用时间打磨环形山,让石头发烫。
我经历过冗长的公路和冗长的独白,用一些调零播种。 我们创造着那些逆行的河流,从种胚伸向雷雨。 我搭载过来往不断的车辆。 我能不能回归长出眼睛和手掌的田野。
在约旦河畔我将恐惧和勇气相提并论,将它们一起撒进土壤,种植新鲜盛开的日出。 我应该用独自的飞行将善和恶隔开了,让未曾被听见的被倾听了,未曾被看见的被凝视了。我应该声响全无地飞过这个世界,沿途撒下所有故乡的花。
你把我的雨放到哪里去了。 已经合上了所有的开头,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月亮呢。
我允许像牙齿衰落一般的迟到,允许用群青色的祝福淋湿后背。脊柱里没有晨间大讨论,喊不出一个个红颜色的子嗣。春天有春天的血腥,我不会希望你看到我土壤般的秘密。所以我的沉默与钥匙全权交与你,给动脉上锁的遗嘱全权交给你。我会需要时间去更换新的面孔,更换思想的卫生棉。我没有办法解释我的血管已早是根须,好代替自然的心跳为真理流产且受孕。我不会想让你看到我的子宫里刻满名字刻满血。你不要需要我。我会准时在这里。
而那些周遭四四方方的栅栏,多么像候鸟迁徙的隐喻。园中种满了花,种满了雨,种满了接近飞翔的欲望。丰收的季节里我有所割取,用比石块流畅,比晚风迟钝的动作,给春天断句。一些时候我向内生长,我屏住呼吸,我开放出年轮一样的秘密;我播种着紧张的邮编和奔放的书信。
心脏接近黄昏的时候,衬衫和晚风都明亮。我和地图并排坐着,看潮水的齿轮,咬合海洋脸庞的国界。直到人生的边境模糊,我们便得以并排呼吸。我举起手臂,指尖冰凉像孤独的锁。执笔起草灵魂的航行时,江河分叉汇聚如血管。今夜月亮满成一个句点,血液红成拥抱的隐喻。
我寄生在一个丰收的梦里,渴盼可以被听见的大海。我想用母语对你哭泣,对任何人,询问大海和灵魂的方向。你听不见从向日葵中漏出的风,漏下的失眠与夜晚。我向着血液的方向生长,始终始终;渴望伤口被听见,然后又逃避,始终始终。洁白的像面无血色蝉声皆无的夏天。我不会再哭了。我忘带了记录童年的笔记本和记录童年的稻田。今夜我没有任何引用,描述一场幸福的夭折。